“咦?”
  恍惚中的叶止听到熟悉的声音,从昙折怀中一脸茫然地探出头来。
  尘烟已经散去,除了耳朵被刚才的声音震得有些耳鸣外,并无其它不适,惊喜道:“荼溟?”
  荼溟的视线扫过那姿势亲密的两人,轻挑眉,眼角余光瞥见化为原形的玄色,正在舔着猫爪擦眼睛,一抹笑意划过眼眸。
  但,在他看向归正殿门口站着的人时,面色一白,僵在原地,喃喃:“苒清?”
  不,这不是沐昭。
  荼溟只是短暂的一愣神,很快便反应过来,眸中瞬间涌起滔天怒意。
  插在地上的狂歌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,发出嗡鸣,飞入荼溟的手中。
  “哇!真热闹啊!”只见寄箬从荼溟身后优哉游哉地飘了过来,看了眼一地狼藉,伸了个懒腰。
  小手轻搭在荼溟肩头拍了拍,示意他冷静,可别再失控了,心下感慨:这里的怨气可真重,恐千百年都难以消散。
  “……”叶止眨了眨眼睛,这小孩儿谁啊?
  这飘在半空中的姿势,秀儿,是你吗?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叶止没有察觉身边昙折的异样。
  寄箬感受到他的视线,淡淡地扫去一眼,却愣住了。
  下一瞬便出现在叶止的面前,伸手勾住他的下巴,看着他的眼睛,道:“来自异世的魂,有趣。”
  闻言,叶止的心‘咯噔’一跳,脑中一片空白,这是遇到同类了?
  那也不对啊,自己也未表现出不同之处,他怎么看出来的?只见他偏头,视线投向一旁的昙折。
  “我记得你,忘川之中千年的魂。”
  昙折退后一步,垂首敛目,不卑不亢道:“冥主。”
  冥、冥主?叶止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顶多三岁的小娃娃,你是在逗我玩吗?
  荼溟没有理会那边的情况,拾阶而上,向着那丹家兄弟二人而去,眸中尽显杀意:“你,有什么临终遗言?”
  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。
  丹墨缓缓站起身,将立在身前的人偶抬手挥退,把一直以来都冲在前面保护他的丹心护在身后,拭去唇角的血,脸色苍白毫无生气。
  突然,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,面色狰狞地朝荼溟扑去。
  “噗嗤”利剑穿透身体,丹墨在离他一步之遥处停下,伸长的手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分毫。
  面对死亡,丹墨茶褐色的眸中一片平静,无悲无喜,倒映着面前之人的容颜,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人的脸。
  他自风雪中而来,看着自己的眸中似有世间万物,又似空无一物,荒芜的心在那瞬间被触动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漫延,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。
  “我——丹墨愿追随您,直至生命尽头。”
  杀他,简直不费吹灰之力,荼溟面无表情的收剑回鞘,喷溅的鲜血被面前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,未溅到他身上分毫。
  “啊啊啊”凄厉的喊叫响彻云霄,丹心被人偶死死抱住。
  丹墨无力地倒在地上,逐渐失去色彩的眸中是丹心在挣扎着挣脱束缚的小小身躯,费力地抬起手。
  在空中写下一个字符,嘴巴无声地张合:“哥哥还你自由……”
  随着他的手滑落,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,丹心癫狂的状态消失,眼睛也恢复正常,却仍是一片空洞。
  “你们舍不得杀这人偶,那便我来!”寄箬一掌打在带着丹心欲逃的人偶额头上。
  那顶着沐昭皮相的面容开始龟裂,随即爆裂开来。
  荼溟闭上了眼睛,握紧拳头,再睁开时,一片冷然,看向地上丹墨的尸体,你失算了,手中力量涌动,将丹墨挫骨扬灰。
  但也难消他心头之恨,这不过是一弃子。
  “这孩子的魂魄被揉碎在这副躯壳里。”寄箬蹙着小眉头,掌心贴着他的额头,杀了他,便是魂飞魄散,那他这一生……
  未免,太残忍。
  “他还算是活着吗?”荼溟垂眸看着这俩小孩儿,对他此时的优柔寡断表示不解。
  “他的心在跳动。”寄箬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。
  收回手,飘到荼溟的面前与他对视,道:“荼溟,你当真没有一丝悲悯之心了吗?”
  “这飘渺城中的数万生灵皆死于你手,你可曾有过一丝愧疚和后悔?”
  “已做之事,为何后悔?”荼溟皱眉,不懂他这突来的慷慨激昂为哪般?转身向归正殿里走去。
  两百年了,当年之事,他不想再提,心却在隐隐作痛,已做之事,悔有何用?
  “什么情况?”叶止小声问着昙折,现在的情形他们完全融入不进去啊,全程参与感为零。
  朝木然站着的丹心招了招手,没想到,他竟真的走了过来。
  “混蛋!”玄色咬牙切齿,愤愤不平,为什么沐昭会眼瞎看上这种人?而他还寄希望于荼溟,顿感一阵无力。
  “你可别咬我!”叶止看着一脸无害的丹心,试探着伸手触碰他。
  寄箬随着荼溟一起进去,看样子不要个答案誓不罢休,扫了一眼落满灰尘的大殿,眸中闪过一抹异色,冷不防地开口:“你建立去邪归正的初衷是什么?”
  “忘了。”荼溟回的干脆。
  “……”寄箬。
  归正殿外的三人面面相觑,叶止牵着丹心的小手,打算将他交给花知晓,此前晕倒的弟子也在逐渐醒来。
  前来支援的人姗姗来迟,带队的人竟然是玉禹笙。
  叶止顿感受宠若惊,后仔细一想,他也是一脉之主,与他身份相当,瞬间有了底气,与他寒暄:“有劳舍主前来,托福,事情已经解决了,我们正打算回缥缈宗。”
  这要是没有荼溟,他们现在才来是打算给他们收尸吗?
  “客气,唤我名字就好,小夜止。”玉禹笙避重就轻道,现在的缥缈宗人心浮动,平日里的勾心斗角,如今已迫不及待摆在台面上来了。
  这些年,各家隐隐有脱离缥缈宗自成一派之象,而势单力薄的望月阁根本无人在意。
  阅历尚浅的叶止哪里懂得这些,当即喜笑颜开,与人家称兄道弟,一旁的昙折看向玉禹笙的目光意味深长。
  “呦,这么多人。”荼溟从归正殿里出来,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,看着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顿觉好笑,“正好,我这去邪归正年久失修,就劳烦你们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什么?”玉禹笙优雅的表象出现皲裂。
  “他让你打扫房子,家具什么的也一并置买了。”寄箬从殿中飘出,顺便补充道。
  “……”这小奶娃又是何方神圣?
  玉禹笙探究的目光在那俩人之间扫视,思考着拒绝的可能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