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莫凛心理素质再好,此刻也有点装不下去了,脸上的和善变得僵硬,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鸷。
  待他名扬天下的那天,此刻感受到的屈辱和轻视,定会让这些人百倍千倍的奉还。
  “无名小辈。”莫凛没有再说自己的名字,神情有些麻木地说:“我们亲眼看到缥缈宗望月阁的阁主与恶鬼为伍,他们一起消失了,满地残尸就是证据。”
  “嗯?”花知晓这才发现叶止不见了,却没有多想,无所谓道:“那是他相公。”
  “???”叶止他知道吗?
  “虽然人鬼殊途,但爱可以跨越一切,你们不能带着歧视,我们要尊重祝福理解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人鬼情未了,还是断袖?
  在场众人一副我听到了什么的震惊表情。
  “再说那些尸体,他们早已在梦魇中死去,又化作了尸魂,不这样处理,你们想为他们陪葬?当然,还需要尽快将他们火化,以防生出尸毒或疫病。”花知晓觉得喉咙好干,一下子说太多话了。
  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竟无人吭声,毕竟有些人本来就是起哄跟风,抱着看热闹的心态。
  而莫凛面无表情地退至人群中,他那拙劣,漏洞百出的话也只是为说而说,再由听到的人传出去,流言蜚语不都是这么来的嘛!
  随着一乐兮的到来,事情不了了之。
  眼看天都快亮了,折腾了一晚上的众人才散去,一乐兮和无端则承担起了善后的工作。
  再说回那离开的一人一鬼。
  “别以为你跟我说声道歉,这事就翻篇了!”
  山中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庙里,叶止坐在火堆前,本苍白着的一张脸,因气愤而涨红,脖颈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,指着跟他保持距离的昙折发脾气。
  “枉我那么信任你,把你当兄弟,你竟然吭哧咬我一口,喝我的血!”叶止越想越生气。
  主要还是昙折的态度,彻底把他惹恼了,本来吧,叶止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失控,好好跟他解释道歉,再哄一哄他,不就完事了,他又不是小心眼的人。
  可是,昙折除了帮他包扎伤口,外加一句对不起,便没有别的,更是离他远远地,一副做错事后被判了死刑的模样。
  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说,昙折就选择了不再靠近他。
  “你是哑巴了吗?”叶止认真地发问,看着躲藏在黑暗中的昙折,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,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  “……”昙折。
  庙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,只剩树枝燃烧发出的“噼啪”声,摇曳的火光映照下,叶止脸上的怒火一点点消失,周身围了一层暖色的光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叶止瞥见黑暗中的身影动了一下,怎么?站得脚麻了?
  但,鬼是飘着的啊,目光暗了暗,又意识到昙折不是普通的鬼,除了皮肤温度和颜色外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,突然想起师尊传音里说的鬼王。
  “昙折,你过来,我保证不打你。”叶止重新看向他,语气严肃道。
  “……”不为所动。
  “老子数到三。”叶止眯了眯眼睛,威胁,“你不过来,我就过去,可怜的我都如此虚弱了还要起来去找你。”
  话虽这样说,但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,心中笃定他会过来。
  “……”昙折抿了抿唇,双方僵持不下中妥协,一步一步走入火光中,在映照出半个身形后停下脚步。
  “你要离那么远跟我说话吗?我没力气了。”叶止语气瞬间虚弱下去,有气无力道:“过来,我面前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昙折犹豫了一下,最后离他半步之遥。
  “我脖子疼,麻烦你跟我同等高度,坐下。”压下心中的小火苗,叶止皮笑肉不笑地说,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昙折这么拧巴。
  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,昙折无奈地在他面前盘腿坐下,并未出现同等高度,他不得不弯下腰,低头。
  “……”叶止磨了磨后槽牙,安慰自己他还在长个,问题不大。
  然后,他便盯着昙折的脸看了起来,这还是叶止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,在嗜血之域中看到的不算,五官俊朗,轮廓分明,毋庸置疑的英俊容颜,和他一直寄居的木偶有着几分的相似。
  木偶?叶止一愣。
  他曾听师尊提起过,是那个人曾亲手雕刻的木偶,也就是说,他记得昙折,却又故意雕刻的些许相似,是为什么?
  他不觉得是巧合,叶止只觉得喉咙发堵,想说话,一时又不知说什么。
  告诉他,那人心里有他,将昙折亲手送到对立面,还是说昙折早就发现了,想到这竟一时觉得呼吸不畅。
  而昙折在叶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时,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,没有察觉叶止的异常,他一时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心脏不会跳动。
  面前这人,这张脸,毕竟是他执念了千年的容颜,哪怕现在知道一切都是错误的,但他做不到心如止水。
  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,收敛心神的昙折觉得奇怪,向叶止看去,目光一紧,关切道:“你怎么了?身体哪里不舒服?”
  “别和我说话。”叶止声音闷闷地,别开脸,藏进黑暗中。
  “……”昙折真是没脾气了,但叶止面无血色、神情落寞的样子一直浮现在眼前,试探性地问:“是伤口疼?”
  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叶止差点落泪,紧咬下唇,克制自己的情绪,低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,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。
  可以说,昙折是自他爷爷奶奶去世后,第一个真正关心他、照顾他、包容他,事事以他为先的…鬼,而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并不属于他。
  他就像是一个小偷,暂时偷来那属于别人的爱,他时刻告诫着自己,要清醒,不要沉沦,他是清醒的。
  叶止抽了抽鼻子,将情绪消化,一抬头,撞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中。
  两人的距离很近,叶止的心跳突然就乱了,一抬手就要推开昙折,奈何纹丝不动,当即恼羞成怒道:“卧槽,你离这么近是要吓死我啊!”
  “你哭了。”不是疑问,昙折看得见他红了的眼睛和濡湿的睫毛,还有下唇上清晰的齿印,几欲破皮出血,目光暗了暗。
  “我才没有,你瞎说什么大实话!”叶止一口否认了一半?
  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,他真想给自己磕一个了,羞愤难当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  “……”昙折一言不发地看着叶止,不知在想什么。
  “咳咳!”叶止尴尬地轻咳两声,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挪动位置,拉开距离,背靠贡台闭上眼睛,“我累了,要睡觉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昙折起身,捡起干柴扔入火堆,将火烧的更旺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