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言落下,百官连带着武曌都一阵吃惊。

  高阳?

  虽然高阳的官职不大,但却无一人敢小觑。

  他的名声,全是一个个毒计实打实传出来的。

  高峰和高天龙更是骤然回头,有些不敢置信。

  高阳不是走了吗?

  算算时间,现在都应该出城了才对,怎么会来这金銮殿?

  二人对视一眼,眉头皆是紧皱起来。

  武曌也一脸意外,她将目光看向上官婉儿。

  上官婉儿也是一脸诧异和震惊。

  但她内心却不知为何,骤然燃起了一抹希望,就似乎只要高阳还在,大乾就乱不了。

  卢文眼神一亮。

  他拱手道,“户部员外郎有惊世之才,妙计无数,亦懂一些兵法,老臣觉得陛下应当多听听高员外郎的建议!”

  徐玄机,宋礼,王昊纷纷站出来道,“臣附议。”

  “臣附议。”

  昨日御书房,高阳可是明确表态,此事不可为,也是第一个提出撤往江南的人。

  再说了,毒士以谋己为主,这等必死之局,高阳没有第一时间逃跑,已是奇迹了。

  武曌却是若有所思,眼前一亮。

  她直接喊道:“传户部员外郎高阳入朝觐见!”

  随着武曌的声音。

  大殿外,高阳挺直身子,一步一步踏入了大殿。

  这一刻,他周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。

  定国公府满门都不走。

  武曌也不走。

  上官婉儿也不走。

  他一个人跑了,那又有什么意思?

  真当一个孤家寡人,开始煽动民心,赚钱当皇帝?

  并且,他现在有定国公府护着,有武曌器重,去了江南,等于从头再来。

  纵然以后真成就了一番大业,天下还有女帝吗?

  并且,上官婉儿还欠他一日。

  那碗面,是压死他逃命想法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  因此,在一众逃命想要出城的公子哥中,他选择了逆流而上。

  他不想当英雄,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英雄。

  但现在的长安,需要一个英雄。

  随着高阳踏入大殿,百官的目光瞬间齐聚在高阳身上。

  活阎王去而又返,难道事有转机?

  崔星河拳头攥紧,内心艳羡不已。

  纵然高阳说了毫无办法,要退守江南,但只要他踏入大殿,他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。

  他跟高阳之间的距离自降粮价之后,非但没有快速拉进,相反,还越来越远。

  这让他一阵落寞。

  “高员外郎,朝廷百官皆要朕战略性撤退,退往江南一带。”

  “这件事,你怎么看?”武曌开口道。

  卢文面带笑容,目光殷切的看向高阳。

  主和派皆是一脸期待。

  很快,高阳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霸气。

  “一寸山河一寸血,臣请陛下留守长安,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!”

  “死战!”

  一番话落下。

  卢文,徐玄机全都脸色一变,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高阳。

  一寸山河一寸血?

  死战?

  变脸这么快?

  昨天不是还说楚军不可敌,长安内部空虚,当退往江南一带,暂避锋芒,这才是明智做法。

  今日就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,要死战了?

  “啊啊啊!!”

  吕震发出狂暴的吼声,只感觉胸腔内的热血左右激荡。

  秦振国虽然也激动,但却看向吕震道,“吕老匹夫,你想干什么?”

  吕震眼睛通红,“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。”

  “这番话,实在太合老夫胃口了。”

  高峰和高天龙满脸动容,相比百官和武曌,他们更清楚。

  直至今日早上,高阳还在以谋己,及时脱身为主。

  但现在却陡然变了态度。

  高天龙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高阳。

  高阳站在大殿中央,目不斜视,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
  但高天龙的双眸却莫名有些湿润。

  即便他早已看惯了生死,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落泪,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的眼角发酸。

  令临江城无数粮商破产,贪官治赈灾,天花冲城,坑杀几十万俘虏,截断河流,要断楚、燕两国的水。

  活阎王之名,名不虚传。

  但就是这样的活阎王却逆行而来,选择了留下。

  他到了这金銮殿,说出了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!

  他又怎么可能不知,一旦楚军入城,百官或许跪下臣服还能苟活,但提出截断大楚水流的他,大概率是十死无生的。

  可高阳还是来了,一个毒士,提出了死战。

  他高天龙,死而无憾。

  高峰严肃的脸上,也出现了一抹动容。

  “这孽子……”

  他仰起头,同样眼角有些发酸。

  武曌听到这话,猛然站直了身子。

  “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!!”

  “好你个高阳!朕果然没看错你!”

  武曌振奋不已,她将目光看向卢文等一众主和大臣。

  她出声道,“卢大人刚刚说的话可还当真?”

  卢文一脸尴尬,讪讪一笑,他将目光看向高阳,有些很难下台的道,“高员外郎,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啊。”

  他一阵纳闷。

  高阳将目光看向卢文,声音响彻大殿,“退守江南,这固然是一条路,但本官昨晚却辗转反侧,良心实在是过不去。”

  “长安有几十万的百姓,北方大地更有数以千万的百姓,一旦陛下退守江南,长安无异于拱手让人!”

  “甚至整个北方大地,都会被楚军慢慢蚕食。”

  “楚军残暴,动辄屠城,一旦让他们入了长安,届时,满城百姓命运如何?”

  “整个北方大地的百姓,该当如何?”

  “江南暖风醉人,朝廷诸公连带着陛下都可享荣华富贵,但天下百姓怎么办?”

  “高阳不才,自读圣贤书时,便立下誓言,要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!”

  嘶!

  随着高阳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,满朝文武都不淡定了。

  众人就像是见了鬼一般,惊骇的看向高阳。

  其实高阳所说的这一番话,所有人心里都清楚。

  但在此等危机之下,自身都难保了,谁还顾的上百姓?

  并且这番话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来,他们都会肃然起敬,愧疚难安!

  但这人是高阳,这就很有些惊悚了。

  你一个世人皆知的活阎王,毒计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,结果打着为民请命的理由要死战!

  真是倒反天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