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国的食物和这里的气候一样,都是热辣且直接的。

  酒精混杂着食物和香料的味道,让味蕾瞬间被复杂的香气击中,白筝感觉整个人的大脑都放松了下来。

  电脑屏幕上放着《喜剧之王》,无论她看过多少遍,仍然会被老牌喜剧电影的叙事手法所打动,不自觉地跟着大笑。

  梁屿川侧头,呆呆地看着白筝脸上的笑,一时间有些怔然。

  他们明明才分开没几天,可各自心中装着事的这些日子,却仿佛被拉长了好几年。

  他似乎,好久没有看到白筝这样毫无顾忌的笑了。

  那一刻,他突然有些动容。

  “阿筝,要不,我们不在项目部住了吧?”

  白筝惊讶地转过头,都来不及按下暂停键。

  “为什么?”

  “我想在维多镇租套房子,反正你马上要毕业了,项目的工期也至少还得两年。

  我不想让你一直住在集体宿舍里,环境不好,也不方便,有什么想说的想干的都得顾忌着别人。”

  白筝反映了一下,指了指梁屿川,又指了指自己。

  “你的意思是,我们同居?”

  梁屿川噎了一瞬,脸皮有些涨红:“你别误会,我说出去住不是为了那个,我,我只是觉得,有两个人独立的空间,对我们来说都会好一些。

  如果,如果你介意的话,也可以租两套,反正维多镇的房子也不贵,你拉着江栩和你一起住,这样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了。”

  白筝听懂了他的意思,抽出纸巾擦了擦嘴,又抿了一口酒。

  再开口时,话语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。

  “梁屿川,你不能这样惯着我。”

  梁屿川立即摇头:“我没有惯着你,我自己也更想有独立的空间,将工作和生活划分开来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工作和生活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,让人头疼。”

  “那如果,没有我的话,你还想要在外面住吗?”白筝反问。

  梁屿川犹豫片刻,还是老实回答:“可能,不会吧……以前一个人的时候,上完班就加班,加完班就睡觉,感觉没什么生活可言,日复一日,很枯燥,但是也习惯了。

  但现在不一样了,现在有你了,说实话,我感觉自己现在都变懒了。

  我似乎有些厌倦了那种被工作填满的日子,我想和你一起,做更多的事情,吃更多的美食,去更多的地方。

  我感觉,有你的生活,才叫做生活。”

  梁屿川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敢看白筝,并非是他故意油嘴滑舌哄白筝开心,而是,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,有那么一点点的鄙夷自己。

  他害怕白筝会不喜欢这样恋爱脑、不求上进的自己,更害怕自己会拖慢她成长的脚步。

  片刻之后,想象中的责怪和感动都没有到来,白筝的声音冷静无比,问出了那个wendy问她的问题。

  她说:“梁屿川,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,我们可能会分开。

  到那时候,我们的生活中没有彼此,生活却依然要继续。”

  梁屿川骤然转头,他的眉头轻皱,看向白筝的眼睛中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。

  从愤怒,转向不解,再变成难以置信,受伤的情绪浓得几乎要溢出来了。

  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,眼圈也有些泛红。

  那一瞬间,白筝突然有些后悔,为什么要因为自己这别扭的情绪,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。

  选择留在利达,就是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梁屿川,让他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困境之中。

  但在今天,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,她就这样把自己难以解答的问题抛给了梁屿川。

  这样,实在是太自私了……

  白筝有些急切地想要收回这句话:“抱,抱歉,对不起梁屿川,我,我没有其他的意思,也不是说要和你分开,我只是……”

  话音未落,梁屿川倾身上前,将她抱在了怀里。

  他的头放在白筝的肩上,声音有些发颤。

  “阿筝,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,你一定要告诉我,我可以改的。

  你知道吗?从那天你晚上没有回房间,第二天又说要留在利达,我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。

  我害怕你难过,害怕你伤心,更害怕你对我们的感情失望。

  阿筝,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?别放弃我,别和我分开,我一定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!”

  屏幕里还传来熟悉的对话,那些在二十几分钟前还让白筝忍俊不禁的声音,在这时候,已经全然进不去她的耳道了。

  她的脑海里,只回荡着梁屿川卑微而真挚的祈求。

  她可以清楚地听到,他对自己的在意。

  愧疚和感动像两道逆行的水流,将她包裹在漩涡之中,挣扎不已。

  眼眶被眼泪涨得酸痛,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,砸在梁屿川的肩上,浸透出一片凉意。

  感觉到她在哭,梁屿川更加慌张。

  他直起身子拿过纸巾给她拭泪,语气更是轻柔无比。

  “阿筝,我不强迫你,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我都尊重你,但我也希望你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,无论有什么样的问题,我们一起面对,一起解决,好不好?”

  白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,犹豫了好久,思索着该如何开口。

  “其实,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,甚至我也不太确定,我是怎么了,我只知道,我最近的状态很差。

  我不喜欢对抗,也不喜欢竞争,在过去的生活中,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,如果有人喜欢上我喜欢的事物,我的第一想法不是表明自己的态度,而是退让。

  我习惯退让,因为我总是畏惧、胆怯,在没有争取之前,我就从心底里感觉,我比别人差,我做得比别人糟糕。

  但与此同时,我又习惯性地在心底将自己和别人去做对比,然后从各个维度去否定自己。

  我知道这样不好,但我控制不住自己。

  梁屿川,对不起,我不是想要放弃你,我也不是不爱你,我只是,我只是感觉,自己太糟糕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