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扬州这卧虎藏龙、暗流涌动的地界,官场与江湖势力盘根错节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,激起层层涟漪。巡盐御史府突然调集兵马的消息,宛如长了翅膀一般,迅速在扬州府的大街小巷、高门府邸间传开,想瞒过各方势力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首当其冲得知此事的,便是扬州知府肖腾华。

  肖腾华身为土生土长的江南官吏,在这一方水土摸爬滚打多年,深谙官场门道与市井隐情,行事一贯谨慎沉稳。近些日子,盐税被劫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扬州城上空,盐商们人心惶惶,各级官吏如履薄冰,上头的问责好似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利刃。尤其是林如海,往昔只是备受尊崇的巡盐御史,监管着扬州盐业这一经济命脉,如今又多了朝廷亲封忠勇伯大军监军的身份,权重一时无两,他的一举一动、乃至御史府的丝毫变故,都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。

  此刻,御史府竟调动起守卫盐矿的兵马!虽说名义上只是为了守护盐矿,以防再有盗匪觊觎那白花花的“盐银子”,可在当下这绷紧了弦的节骨眼上,却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,稍不留神就可能引发惊天动地的变故。肖腾华得到消息的瞬间,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,心里暗忖:“这林如海行事向来滴水不漏,此时调兵,所为何事?莫不是盐矿又出了大纰漏,或是有什么隐秘势力在暗中搅局?”他不敢有丝毫耽搁,当下决定去临安侯张府寻张广商量对策。

  临安侯张广,手握重兵,在扬州地界跺跺脚都能震三震,是跺跺脚都能让地面颤三颤的关键人物,更是保卫扬州的关键。肖腾华满怀期待赶到张府,却被门房告知张广已连续多日一头扎进军营,日夜操练兵马、整肃军务,压根未返家。肖腾华的心猛地一沉,形势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,军营不比寻常府邸,规矩森严,消息也更难打探。但事不宜迟,他咬咬牙,转身马不停蹄地朝着扬州大营奔去。

  知府大人如此急切出城,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。赵广,这个在扬州城里经营着庞大眼线网络的神秘人物,眼线早早汇报了肖腾华的行踪。不消片刻,“知府出城去扬州大营”的消息便通过隐秘渠道,如一条无形的丝线,飞速传到了林如海那里。林如海听闻,微微皱眉,目光深邃如渊,暗自思量这一连串变故背后藏着怎样的乾坤,局势愈发扑朔迷离起来。

  “传信给赵鸣,集结他麾下兵马,随本官去扬州大营一行。告诉林忠,自此刻起,不准甑家人出府半步!”林如海眼神中透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  平日里威严肃穆的甑家府邸,此刻仿若被一张无形且透着森冷寒意的大网骤然罩住。那盐务的兵丁如潮水般层层围拢过来,手中寒光闪烁的兵器、身上冷峻肃穆的甲胄,以及那训练有素、整齐划一的行军步调,都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。消息瞬间在甑家大宅里炸开,本是宁静有序的庭院回廊,刹那间乱了套,丫鬟小厮们面露惊惶之色,交头接耳、窃窃私语,脚步慌乱地穿梭于各个屋舍之间,托盘里的茶碗杯碟都跟着“叮当”作响;主子们也没了往昔的从容淡定,太太小姐们花容失色,躲在屋内透过雕花窗棂,胆战心惊地向外窥探。

  甑家当家人甑应嘉,生得异常俊朗,剑眉星目仿若藏着星河万千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时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。此刻听闻家人慌乱的禀报,神色一凛,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,旋即强自镇定下来,修长手指攥紧衣角又缓缓松开。他快步穿行于宅邸廊道,衣袂翩飞间将家中护卫迅速召集至宽敞的前院。

  “大哥,外面这兵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盐务的人向来与咱们井水不犯,怎会毫无征兆地围了咱们府上?”甑家二爷满脸焦急,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,眼眶因急切与慌乱微微泛红,连珠炮似的发问,上前一步扯住甑应嘉的衣袖,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。

  甑应嘉微微皱眉,抬手轻拍二爷手背,以示安抚,脸上虽竭力维持着波澜不惊,仿若外头的危机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,可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成拳,掌心满是汗水,黏腻湿滑。他稳了稳心神,压低声音说道:“我也一头雾水,当下已差遣管家前去探问情况了,先沉住气,且等等看有何消息传回来吧。”只是这话出口时,他心底却忍不住泛起一阵惊涛骇浪,暗自思忖:难道是那桩隐秘事事发了!一想到这儿,他后背不禁沁出一层细密冷汗,脊梁骨都微微发凉。

  众人屏息凝神,翘首以盼管家归来,时间仿若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煎熬难耐。不多时,管家弓着身子,脚步匆匆穿过院门。他面色惨白如纸,额上豆大汗珠簌簌滚落,进了院子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身形抖如筛糠。

  甑应嘉心头一沉,却仍强装镇定,上前一步扶起管家,低声问道:“怎样?可打听出个所以然?”

  管家抬眼,目光满是惊惶与无措,嘴唇哆嗦着,嗫嚅半天才回道:“家主,盐务那些人嘴紧得很,不论我如何赔笑问询、递上银钱,他们都一言不发,只撂下狠话,说从即刻起,甑家上下所有人等,一概不准进出这府邸!门口都派了重兵把守,连只鸟儿飞出去怕都难。”

  二爷一听,血气上涌,瞪大双眼吼道:“岂有此理!他们凭什么这般蛮横,咱们甑家在这地界也是有头有脸,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!”说罢就要往门外冲。

  甑应嘉眼疾手快,一把扯住他,喝道:“老二,莫冲动!此时莽撞行事,无异于自投罗网。”

  甑应嘉眉心拧成死结,在院中踱步沉思。盐务此番行事如此决绝,毫无转圜余地,必是掌握了实打实的把柄,或是受人指使蓄意刁难。可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差错?是生意往来不慎露了马脚,还是府里有人暗中使坏、走漏风声?他越想心绪越乱,却清楚此刻慌乱无济于事。

  “先清点家中物资,查看银钱粮草还能支撑几日;再嘱咐后厨省着用度,不可铺张。女眷们都安抚好,莫要让她们整日担惊受怕、哭闹不休。”甑应嘉迅速安排着,众人领命而去。

  且不说甑家此刻如何,在扬州大营外,林如海率领着赵鸣及麾下一千兵马,已经抵达了扬州大营外。

  临安侯张广正同肖腾华说着林如海调兵一事,却不想对方却是将兵马拉来了扬州大营,张广怒火中烧,穿戴上铠甲,拿起兵器“肖大人,你且稍坐,我去会会那林如海,看他想怎样。”

  肖腾华站起来说道“侯爷,此刻看来,林如海必是有了证据,你可不能因为忠勇伯而心存侥幸,一旦事败,我们的人头可都保不住!”

  张广一听,脸色通红“肖大人放心便是,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,那畜牲姓赵,可同我没有一丝关系,我分的清楚。来人,擂鼓!”

  随着张广一声令下,沉闷有力的擂鼓声轰然响起,如阵阵滚雷,直震得人耳鼓生疼,惊起四周林子里休憩的飞鸟,扑扑簌簌地往高空逃窜。

  营门缓缓敞开,张广一马当先,胯下骏马通身黝黑,四蹄刨地,焦躁地打着响鼻,似也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紧绷氛围。张广身披重甲,甲叶在日光下闪烁寒光,手中长枪直指天际,枪缨随风烈烈舞动,整个人仿若战神临世,气势汹汹朝着林如海的队伍疾驰而去。

  林如海端坐于马上,身姿挺拔如松,一袭玄色软甲衬出他冷峻面容,眼眸幽深似渊,静静凝视着来势汹汹的张广。身旁赵鸣满脸愤慨,手按刀柄,恨不得即刻拔刀相向,却被林如海一个眼神制止,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。

  待张广勒马在距林如海几步之遥处站定,他怒目圆睁,高声喝道:“林如海!你不坐镇你的巡盐御史府,无端调兵围我扬州大营,是何道理?莫不是仗着手里有几个人马,就想寻衅滋事,以下犯上?”

  林如海神色未改,从容抬手,身后士兵迅速呈扇形散开,动作整齐划一、训练有素,尽显军威。他微微扬起下巴,声音不卑不亢:“张广,你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!你所做那腌臜事已然败露,你与甑家暗中勾连、为非作歹,甚至敢于劫了朝廷的税银,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,我此番前来,就是要秉公执法,揪出你这败类,还百姓安宁,保朝廷清明!”

  张广心头一震,脸上却仍强撑着愤怒做遮掩,冷哼道:“哼!空口无凭就想污蔑本侯,你当这军营是你家菜园子,想来就来?我倒要看看,你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何物,若是拿不出个所以然,今日这事,可没那么容易善了!”

  林如海看着张广“甑家已被我围了,侯爷,我劝你还是认罪的好,不然朝廷大军一到,你这临安侯,可保不住你的身家性命!”

  “哼,朝廷大军,不就是那小畜生率领的兵马吗?怎么那小畜生来了,不敢见我,让你林如海带兵来试试我的身手吗?”张广四处张望,林如海身后的兵马,明显不是江南的军队,那么便只可能是那姓赵的小畜生带来的。

  扬州大营外,双方兵马剑拔弩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