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衣姑娘最终还是没换到粮,低着头,抹着泪,走了。

  临走前,看了唐植桐一眼。

  唐植桐往前走了一步,对面开口问道:“?”

  “说点我能听懂的。”尽管不愿搭理对方,但谁让人家有粮食呢?唐植桐从怀里掏出两条大黄鱼,然后左手一根,右手一根,两根一碰撞,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。

  “想换什么?”对面听到动静,也不端着了,汉语字正腔圆。

  “有什么?”唐植桐问道。

  “大米、玉米,都有。”

  “怎么换?”

  “一根,八百斤玉米,或者六百斤大米。”对面盯着唐植桐手里的大黄鱼,吞咽口水的动静清晰可闻。

  “贵了点了吧?”一根大黄鱼一千三,折合将近一块六毛多一斤玉米,两块一毛多一斤大米,明显比孔一勤透露的价格要高,这孙子心这么黑,是想吞好处吧?

  “爱换换,不换滚!这地界,就这价!”对面态度很恶劣,一副唐植桐不愿意就拉到的样子。

  唐植桐终于体验了一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要不是在界线上,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,唐植桐真想崩了这帮西八。

  “爬犁上还有多少玉米?”唐植桐压着脾气,扫了一眼他们后面的爬犁,上面满满当当,有前来换粮群众带来的皮货、收音机、手表等东边无法自产的东西。

  “四百斤玉米。”对面此刻也不管天冷不冷了,自认为很帅的掏出烟来,但北风不配合,火柴一划就被风吹灭,压根就没点着。

  “西八!”几次三番,对面气急败坏,将火柴扔地上,并踩上捻了一脚,仿佛这样能解恨一般。

  唐植桐呵呵一笑,将两条大黄鱼又塞进怀里,然后掏出吴海洋给自己的打火机,“嚓”的一声打着,伸手递了过去。

  对面一愣,接着凑上来点上烟,神情缓和了不少。

  唐植桐将火机盖上,塞进怀里,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三条小黄鱼,伸手晾在对面三人面前:“玉米留下,这些你们带走。明天晚上八点,你们带两千六百斤玉米来,换那两条大的。”

  两条大黄鱼、三条小黄鱼,去银行能换2990块钱,一块钱一斤玉米,唐植桐的心理底价。

  “不行,不行。太贵了。”对方一听唐植桐的报价,接连摇头。

  “那算了。”唐植桐缩回手来,不惯着这帮西八,大不了趁黑摸过去找粮仓,下午过来的时候,他可是看到对面有炊烟冒出来。

  “同志,等等,我们商量一下。”对面看唐植桐要走,连忙喊下他,三个人头凑一起,叽里咕噜小声商量起来。

  这会知道是同志了?唐植桐面带微笑,也不着急,就那么站那,静静等着下文。

  表面上镇定的一批,实际上外挂打开,防着对面开黑枪。

  一会的功夫,对面商量完,笑着朝唐植桐伸出手来:“同志,成交!”

  “好!明天晚上八点。”唐植桐同样朝对面伸出了手,戴着手套,握了个手。

  “有个条件,我们就三个人,你明天最多带三個人过来。”对面也防着唐植桐。

  “没问题。”唐植桐点头应下,自己哪他么有三个人?就一个光杆。

  “都是自己的同志,我们就不跟收定金了。”对面两个人从爬犁上往下掀麻袋,抽烟的这个则朝唐植桐伸手示意,让他把三块小黄鱼交给自己。

  “好说,我相信你们。可检查好了,买定离手,钱货两讫,概不退换。”唐植桐将三条小黄鱼掏出来,放在对方手里。

  对方将烟头扔在冰面上,然后掂一下份量,又将小金鱼一一递到嘴里,用后槽牙咬一下。

  拿出来看到牙印,满意的笑了,然后放入身后的一个箱子里。

  对于玉米,唐植桐走上前看了一下,麻袋很大,袋子是机器封口的,没有拆封的痕迹,这可不是一般百姓能搞到的。

  当着唐植桐的面,对面将鼓鼓囊囊的麻袋抬到地磅上,每袋正好200斤。

  钱货两讫,对方三人说说笑笑,在一片“西八”、“趴布”、“漂行”中远去。

  唐植桐在对方走远,看不到身影后,才将两袋玉米薅入空间,收了神通,朝河对岸走去。

  至于对方为何这么痛快,唐植桐猜测可能是迈巴赫的货款还没凑够有关。

  嗯,现在对岸还是认账的,知道买东西要给钱。

  唐植桐爬上河岸,猛地从旁边传来个动静:“大哥。”

  “嚯!姑娘,在这蹲我呢?吓我一跳。”声音比较熟悉,就刚才提醒自己排队的那个花衣姑娘。

  “他们……他们太恶心了。我实在没办法了,家里快断粮了,大哥,你买到粮食了吗?我买你一点,行吗?”花衣姑娘蹲在地上,泪水涟涟的问道。

  “我没买到,他们要价太高。”尽管心生怜悯,但唐植桐还是摇了头,两手一摊,亮给花衣姑娘看。

  “呜……还让不让人活了……”花衣姑娘一听这话,直接抱头痛哭起来。

  看花衣姑娘哭的撕心裂肺,唐植桐心软了,问道:“姑娘,鲅鱼,你要不要?”

  粮食不起眼,是自己回去给家人增量的东西,明天那帮人还不一定来不来呢,肯定不能这时候拿出来倒手,但自己不缺鱼。

  “鱼也行,你有吗?我买!”花衣姑娘一听这话,抽噎着问道。

  “有,跟我走吧。”唐植桐说完,率先朝北走去。

  “大哥,拉我一把,脚麻了。”花衣姑娘见唐植桐走,自己想起来,却一个趔趄,扑倒在地。

  唉,唐植桐心里叹了一口气,回身拉了她一把。

  由于蹲的太久,花衣姑娘站起来后,走路也踉踉跄跄,唐植桐只好耐着性子,放慢了步伐。

  “大哥,鲅鱼多少钱一斤?”花衣姑娘在后面有些羞赫的问道。

  “我三毛八一斤买的,按原价给伱吧。”唐植桐并不知道这边的鲅鱼价格,就按照四九城去年冬天的价格报了出来。

  “大哥,你辛苦一遭,我不占你便宜,我四毛买。”有了东西果腹,花衣姑娘情绪缓和很快,说话很爽利,毫不拖泥带水。

  “呵,行。”唐植桐也不推辞,开了作弊器,往远去的雪堆里放了两条冻鲅鱼。

  等到了放鱼的位置,唐植桐停下脚步,弯腰从雪里把鲅鱼扒拉出来。

  揪着鱼尾巴上边细的地方,一手一个,拎了出来。

  这也是就是戴着手套,若是光着手,还真没法单手薅鲅鱼,容易划破手。

  “喏,两条,一条三十斤。”唐植桐将鱼扔在路上,惨白的月光照在鲅鱼身上,仿佛看上去更大一圈似的。

  “三十斤?!”花衣姑娘很惊喜,这边临海不假,但鱼也是限量购买的,一个月也就能买个五六斤。

  “怎么?钱不够?”唐植桐往上拽拽套在外面的兔皮,尽量把口鼻遮起来。

  “嗯呢,是有点不够。大哥,你可以跟我回去拿吗?”花衣姑娘喜出望外,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。

  “嚯,感情还得送货上门?”唐植桐乐了。

  “六十斤,我拖不动。不瞒大哥说,我一天没吃饭了。”花衣姑娘大大方方的说道。

  “唉,别说了。你再说个什么凄惨的身世,我这钱还收不收?”唐植桐调侃道,大晚上的,这姑娘能自己看清路,而且穿得衣服也没有布丁,最多只能说她审美差,家庭条件是肯定不差的。

  “我们家有钱,就是我把粮票弄丢了,一时买不到粮食,心里过意不去。”花衣姑娘眼见有了鱼,饭有了着落,话也多了起来。

  “你今儿出来,家里人知道吗?”唐植桐不愿管人家家里的事,遂问道。

  “没敢说。”花衣姑娘用鞋踢着地上的雪,小声说道。

  “得,快回去吧,也不想想家里,不怕找疯了吗?”唐植桐弯腰捡起鲅鱼,一手一条,催促道:“前面带路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花衣姑娘这才反应过来,转过身,走在前面,领着唐植桐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。

  唐植桐走在后面,视线不免落在姑娘后背上,再瞥一眼月光照在她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,嗯,身材还是不错的,怪不得刚才那小西八起了邪念。

  “大哥,你在哪上班?”花衣姑娘走在前面,身后传来鲅鱼划过地面的沙沙声,边走边问。

  “我一打猎的,哪有什么班上?”唐植桐遮掩道。

  “你才不是打猎的,下午排队的时候,我看到你的袖口了,绿色的。”花衣姑娘振振有词道。

  “衣服是跟别人换的,日子再苦,也得有件出门的衣服吧?”唐植桐继续胡扯。

  “哦,是北边的山吗?”姑娘叽叽嚓嚓,一点都看不出一天没吃饭的模样,跟刚才哭哭啼啼判若两人。

  “打听那么多干嘛?是不是在喊你?”唐植桐听见远处传来喊人声,听着像是金什么玩意。

  “,。”姑娘先是高声回应了一句,然后对唐植桐说道:“我叫金海英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  “别惦记了,我孩子都满地爬了。”唐植桐耳不聋眼不花,心也不瞎,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,头都大了,这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直接的女孩子,这么虎吗?

  “哦。”果然,一听唐植桐这么说,金姑娘哑火了。

  呼唤金海英的声音越来越近,金海英回应了两声,没过几分钟,父女俩碰面了,叽里咕噜一通,唐植桐也听不明白。

  “谢谢同志,感谢你护送海英回来。”金父文绉绉的跟唐植桐致谢。

  “您客气,我就是一个卖鱼的,把账结一下吧,两条鱼二十四块钱。”唐植桐不愿牵扯这些因果,将鲅鱼往地上一扔,发出类似金属的铛铛声。

  金父给钱给的痛快,唐植桐走的也很痛快,一点都不带留恋的,金姑娘一声再见也没说。

  从金姑娘前后的态度来看,她应该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,只是对绿色的制服有种天然的亲切感、安全感罢了。

  子弟兵嘛,天然带有安全感属性,属于正常现象。

  如果自己穿着将校呢出来,那金姑娘今天还能让自己走?

  唐植桐心想,得亏没穿出来。

  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,唐植桐还是将小木屋放到了江面中心。

  吃完饭,继续冻鱼、跟梳子较劲,想象着小王同学看到梳子后欢喜的模样,就止不住的咧开嘴笑,欢乐的像个小二逼。

  梳子在唐植桐的精心制作下,已经雕刻完成并打磨完毕,但看上去像是有一层灰,并不靓丽。

  这个时候,需要在表面打一层蜂蜡,既能起到保护作用,也能增亮。

  蜂蜡是好东西,市面上难得一见,因为今年蜂蜡和蜂蜜一起被列为了二类商品。

  好在唐植桐薅过不少蜂窝,空间里并不缺蜂蜡。

  这东西涂在梳子上,不用很多,一点点就够了。

  涂完后,唐植桐又找了块破布,一点点的抹匀实,并反复摩擦,有点类似于抛光。

  还别说,成品很漂亮。

  忙活了一宿,时间来到12月12日,星期六。

  唐植桐继续将“安全屋”挪到河边的“秘密基地”,然后倒头就睡。

  唐植桐今儿的待遇比昨天要好一些,因为身子底下铺着自制的兔皮大衣,身上盖着将校呢大衣。

  唐植桐整整一个白天,除了外出解手,全天待在小木屋内,除了吃就是睡,狠狠地补了一觉。

  要不是嫌在屋里解手有味,唐植桐还真不想去外面干这个,忒冷了,冻得慌。

  拉完擦擦,提上裤子就往屋里跑。

  压根就不用考虑踩着“地雷”,几分钟的工夫就冻的硌脚了。

  天色黑下来的时候,唐植桐认真收拾了一顿饭,然后墨迹到七点,才把自己收拾妥当,出门往南而去。

  老城区的住户没几家亮灯,到处都静悄悄的,连狗叫声都没有,不知道是不是狗子已经进了主人肚子的缘故。

  等唐植桐到达去集市的河边小路口时,已经能远远看到那几个人守着两辆满载的爬犁了。

  天太冷,唐植桐没有翻看手表,不过从自己的秘密基地走到这边肯定用不了一个小时,自己没迟到,是对方提前到了。